1968届高中校友施向东向母校赠书-九游会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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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届高中校友施向东向母校赠书
发布日期:2022-02-15    作者:邵然

近日,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1968届高中校友施向东向母校赠送了他出版的四本书籍:《诗词格律基础知识》、《古音研究存稿》、《汉藏语比较研究》、《音史寻幽》,并写信回忆了在母校求学时期的情况,祝愿母校办学“日新又新”,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附施向东写给母校的信:

敬业中学,我的母校,我想对你说

1968届高中毕业生   施向东

 

    敬业中学是我度过六年中学时代的地方,是我人生征途起航的地方,是我永生难忘的地方。

我家兄弟姊妹八个,有四个人是敬业中学毕业的:三哥、弟弟、七妹和我。三哥施工是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教授,七妹施志红是上海建青实验学校英语特级教师,我先在天津大学,后来在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任教授,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家民族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至今仍然在工作着。弟弟施红兵可惜英年早逝,没能在为母校争光的路上走得更远。

1962年进入敬业中学,1968年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多年过去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母校总是在我的心中温暖着我,给我希望、勇气和力量。我在兵团624团(今黑龙江省胜利农场)工作了10年,无论是冰天雪地的苦寒气候、物质贫乏的艰苦生活,还是恶劣的政治生态对人性的扭曲,都不能压制我对个人和国家民族光明前途的向往。在读书无用、无书可读的条件下,我始终没有放弃读书学习。在改变命运的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幸运地考上了黑龙江大学中文系,1979年,又以同等学力参加研究生考试,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师从著名语言学家俞敏先生攻治音韵学、汉藏语言比较、梵汉对音等学问,开始走上语言学研究的道路。说起来,这和我在敬业中学受到的教育和熏陶是分不开的。

60年代的敬业中学,名师云集,教风、学风严谨而开放,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要求不打折扣,而教学方法注重启发式,引导学习兴趣,各种课内讨论、课余讲座、课外兴趣小组活动层出不穷,对于爱学习的学生来说不啻如鱼得水。图书馆办得有声有色,各种文学名著、学术专著、科学和科普读物应有尽有,不但补充了课题教学,丰富了同学们的课余生活,还塑造了大家的兴趣,点燃了同学们青葱的理想。在教学楼的一层,还开设了一间阅览室,供大家在不上课的时间阅读报纸和期刊。我的大部分午休时间都泡在那里,沉浸在阅读文学和科普刊物的享受之中。图书馆对有特别阅读需求的同学还提供特别服务,我就曾经享受过可以进入书库挑书的待遇。记得我读了王力的《诗词格律》以后,在图书馆目录柜里看到王力还有一本九百多页《汉语诗律学》的大著作,就跑到图书馆要借来看。但是因为库本书不外借的规定,我没有能够借到手。图书馆的老师向我介绍了好几本相关的书,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望。还有,石少逸老师讲解毛主席未发表诗词的那次讲座,精彩纷呈,让我对诗词赏析、典故运用、字词考证以及诗旨剖析等等有了醍醐灌顶一般的感受,至今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1977年,当黑龙江农场的领导们千方百计地想让我们扎根边疆的时候,恢复高考的国家大计传到了边疆。一开始,农场的领导们想方设法地阻挠我们报名参加考试,后来,又以“带薪入学”的理由,规定我们毕业后一定要回农场。因此限制了我的专业填报。我原来要报考“物理学”专业,想从事高科技的研究,但是我当时是农场场办秘书,所以他们只允许我报考中文专业。当然,中文也是我的兴趣爱好,只是没有想到,这次报考,却决定了我一生的事业和追求。在黑龙江大学中文系,知名学者吕冀平教授的现代汉语课,点燃了我心中语言学研究的火种;在北师大中文系,我的导师俞敏先生以及陆宗达先生、萧璋先生等语言学大师,手把手地把我引进了学术研究的大门。中国的语言学研究有优秀的历史传统,两千多年来成就辉煌,大家辈出,直到近代以来,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而造成的闭关锁国政策的影响,逐渐落伍于世界的潮流。甚至我们的国学,也被西方学者安上“汉学”的名头拿来炫耀。十年动乱,斯文扫地,更加剧了这种形势。我在北师大的时候,正是改革开放,拨乱反正的年代,校园里师生和全国上下一样,人人怀着振兴中华,赶超世界的劲头,努力地工作学习,谁也不甘落后。我的导师俞敏先生学贯中西、淹通古今,戴了二十年的“右派”帽子一旦摘去,厚积礴发,一鸣惊人,发表了一篇振聋发聩的重磅作品——《后汉三国梵汉对音谱》,利用佛典中的音译梵语词汇,研究汉语从东汉末期到三国时代的读音,开辟了汉语上古音研究的崭新路子。我们都知道,汉语音韵学研究历史上汉语的语音,但是记录汉语的汉字本身,其语音却是有待标记的。起初人们用三种方法为汉字标音:直音(用同音字标音,如“厶音司”)、读若(用近音字标音,如“皇,读若往”)、譬况(描述发音动作特点,如:“駤,读似质,缓气言之者,在舌头乃得”)。很明显,只有直音是准确的注音方法,但不是每个字都容易找到同音字的,有些字的同音字不是常用字,就失去了注音的功能。所以后来发明了“反切”,就是用两个字为一个字注音,前字取声母,后字取韵母和声调,如“冬,都宗切”,就是拿“都”的声母d跟“宗”的韵母与声调ōng相拼。这种方法很好,可以精确地表达一个字的读音。但是反切方法也有时代跟地域的局限性,比方说,隋代韵书《切韵》中的反切,代表当时的洛阳音,跟秦汉音或者明清的音就不同,当然跟其他方言区的读音也不会相同。而且,反切方法有很多复杂的条例,一般人很难掌握。因此,研究古音,像以前那样光靠历史上的韵书、韵图是不够的。俞敏先生使用梵汉对音的方法,拿拼音文字的梵文来观察汉字的读音,而且佛经的每一篇文献,是什么时候那个人翻译的,大抵都有可靠的记载,所以,用它来研究古音,是非常好的一种方法。比如,梵语buddha(佛,觉者),汉代译音“浮屠/浮图”,到唐代就改译成“佛陀”,要是由今人来翻译,大概率会译成“布达”。汉语语音从古至今的脉络,就清楚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了。由此可见,用梵汉对音的方法来研究音韵学,观察汉语古今语音的演变,确是一种新思路,好办法。文章发表后,很快在国内外引起轰动,不久日本就出版了包括此文在内的俞敏《中国语文学论文选》。对于刚刚成为研究生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为我指明了今后的研究方向。

俞敏先生告诉我们,因为佛教东汉末传入中国,汉译佛典是后汉三国之际才有的,用梵汉对音的方法研究古音最多可以上溯到东汉末,对于更早的先秦西汉古音,它是无能为力的。要想研究更早的古音,只有运用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方法,通过汉藏语言的比较研究,才能窥探到早期汉语的面貌。因此,我的研究生生涯,除了要常规地攻读传统的汉籍经典九经三传史汉三国等经史典籍、尔雅广雅说文解字切韵广韵等文字音韵训诂原典以及顾江戴段二王章黄等学者继往开来的著述以外,还要学习梵文、藏文,阅读内家典藏,学习历史比较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我决心在研究生期间利用唐代翻译家玄奘法师译著中的梵汉对音资料完成对唐初中原方言语音的研究,以后再进一步运用汉藏比较的方法去研究先秦古音。虽然压力山大,但是有了目标和动力,也并不觉苦和枯燥。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的硕士学位论文《玄奘译著中的梵汉对音研究》顺利通过,第二年,此文的精编本《玄奘译著中的梵汉对音和唐初中原方音》在《语言研究》杂志发表,不久,获得了首届“王力语言学奖”。这个荣誉首先应该属于我的导师俞敏先生,是他筚路蓝缕,开辟了这条语言研究的新路,并且悉心指导、热情扶持我这个新人继续走这条路,才有了我这点滴的成绩。其次,我也要感谢母校敬业中学,“敬业乐群,古训照明。敬以治事,业以立身……”我将把语言研究作为毕生的事业,以敬慎之心,持之以恒地做下去。

毕业以后,我先到天津大学,后来又到南开大学从事汉语的教学和研究。天津大学是一所工科为主的学校,语言学是不为多数人知道的边缘学问,许多研究工作很难获得支持,常常也只能业余来做。尽管如此,我一直没有放弃。一方面,广交学界朋友,求教先辈名师,问道释惑;另一方面,埋头苦读,积累知识和语料,准备下一场攻坚战。2000年,我的《汉语和藏语同源体系的比较研究》一书出版,不久,获得了教育部颁发的“第三届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2002年调入南开大学之后,我的兴趣和专业得到了理想的环境,促使我的教学和学术研究迅速成长,取得丰硕的成果。2004年,获得宝钢“二〇〇四年度优秀教师奖”,2005年,我参与的“古代汉语教学立体化改革”获国家级教学成果奖。2010年,我主编的《古代汉语基础,作为普通高校中文学科基础教材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被多所高校采用。我担任硕士生和博士生导师,先后指导了10名博士生和60余名硕士生获得了博士学位和硕士学位,我的有关音韵学、梵汉对音、汉藏比较研究等几十篇论文,发表在中国大陆、港台及美国的期刊或论著、文集中,为我国的语言学研究贡献出了我的一份力量。因此,我受到了同行的尊重,先后担任了天津语言学会副会长、会长,中国语言学会理事、中国音韵学研究会理事、学术委员,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音韵学分会学术委员会主任等学术职务。2014年,我从教学岗位上退休了,但是我仍然在工作。我被天津大学语言科学研究中心特聘为兼职教授,从事国家和教育部社科项目的研究工作并指导硕士研究生,还为天津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指导研究生。

屈指算来,我参加工作已经54年了。回想当年在敬业中学就读时,母校有一个口号:每天锻炼一小时,准备为革命工作五十年。当时我还有怀疑,即使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到退休顶多也只能工作40年啊。尽管怀疑,那时我还是积极投入了体育锻炼。我的体育资质很差,跑不快,跳不高,体操项目大多不会。可是我每天跟着我们班里的运动健儿,跑步,举重,玩吊环,拉引体向上,还学会了游泳,既练了体质,也练了意志,真是受益无穷。我现在身体仍然很好,每天仍然能工作两个半天。虽然在疫情的环境下,还出了两本书:《汉藏语言比较研究》(中西书局2021)、《诗词格律基础知识》(商务印书馆2022)。前者是我还导师俞敏先生的心愿,后者,算是我还母校的心愿吧。

敬业中学,我的母校,我想对你说,教过我的老师有许多,我已经不能分清哪句话是哪位老师说过的,我只知道,在今天我的性格中,早已溶进了母校老师的教诲、叮咛和嘱托;老师们不仅是传道受业解惑者,而且是我的人格塑造者。我深深地感恩每一位母校老师,这份情将伴随我终身。我还想对你说,江山有待,岁华无尽,母校的光荣,将要靠一代又一代新人传递下去,愿校友的感悟能够成为新一代敬业人的财富。衷心祝愿母校“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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